姬安宁:光棍杨书太(一)【短篇小说】
2021-05-04 16:09:5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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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人知道杨书太是哪里人,也没有人知道杨书太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。他是和父母逃荒到周庄的,他的父亲正常,他的母亲有点傻,但十一岁的杨书太最大的问题是,比同龄的孩子矮,而且最大的缺陷是,他的左眼总是处于化脓状态。有人说是沙眼害的,有人说是胎里带的,反正一直就是那样。

到了二十岁时,杨书太的身高只有一米五,但长得非常敦实,左眼还是老样子,有人发现他那只左眼平常是看不见东西的。

先是父亲病亡,后是母亲去世。杨书太也找过媳妇,但人家都嫌他长得难看,时间一长,杨书太知道,这辈子也只能打光棍了。

那个年头在生产队里,杨书太总是在别人的嘲笑声中干活,虽然是贫农,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光荣。相反他脸色沉郁,遇到过于欺负自己的人,他也要骂上几句,每每这个时候,他脖子上的青筋暴露,让人有点不寒而栗。

杨书太最大的资本,是身上有一膀子力气,平常一顿能吃六个窝窝头,还是玉米面和黑面窝窝头,这在一般人绝对难以承受,但他完全可以对付。

划分责任田之后,杨书太变得自由了,但比起一般人,他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善,只是不再吃窝窝头了。他穿得还是最破的衣服,肩上扛着一根锄头,头顶一方羊肚子毛巾,来往于田地和村子之间。

一天晚上看戏,他看到有个老太太卖欢喜,他花了一毛钱买了一个,吃着不错。而所谓欢喜,也就是把大米粒炸成爆米花,然后加上糖,做成一个球状的食品。这种欢喜,尽管都是球状,但分大小,小的五分,中的一毛,大的一毛五。

这种欢喜,大人通常是不吃的,都是小孩子吃,也有串门子放在篮子里的,因为上面还有红绿颜色,看着喜庆。

从此杨书太就有了自己的副业,农闲的时候,他便背着一袋欢喜,去赶集,去戏台,去人多的地方,还真能挣几个小钱。

然而,自从杨书太干上这个营生,附近的孩子们简直疯了,动不动就来杨书太那个破屋子里买欢喜。

街上有一个女孩叫二妮,已经十八岁了,生性老实,有点傻,也整天往杨书太家里跑。起初还拿钱,后来家里不给钱了,她就呆在杨书太家里不走。

此时,望着这个傻儿吧唧的二妮,杨书太那只独眼里射出一种贪婪的光,他问:“你想吃吗?”二妮说:“想吃。”他说:“你给钱。”二妮说:“我没钱。”他说:“你想不掏钱吃上欢喜吗?”二妮说:“想。”他说:“那你听我的。”二妮说:“好。”

于是二妮吃着,杨书太在后面忙乎着。就这样,二妮老是能免费吃到欢喜,并且还几乎天天来。杨书太忙活完,有时候还要问二妮,“吃了我的欢喜,欢喜吗?”二妮说:“欢喜。”此刻杨书太总是狞笑不止。

四个月后,没想到二妮的肚子大了,二妮没有感觉,杨书太没有发现,但二妮的母亲却发现了。二妮的父亲外号叫倔头,他马上审问女儿,立马明白了一切。

当天晚上,倔头带着二妮来找杨书太,上去一把将杨书太从被窝里薅了出来,左右开弓,就是九十九个耳掴子,把杨书太打得天昏地暗,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“二妮怀孕了,你这畜生,你说该咋办?”倔头喊道。

“我不知道该咋办。”杨书太晕头晕脑地说。

“他娘的,我看你是不想活了。”倔头紧接着踹了杨书太两脚。

“罚了不打,打了不罚。”杨书太慌忙说。

“你说啥?打了也要罚!”倔头说着朝杨书太的裆部踢去。

“我听你的,我听你的。”杨书太惨叫道。

“给五百块打胎。”倔头说。

“我只有三百。”杨书太说。

“真的假的?”倔头又要打。

“骗你是孙子。”杨书太说。

就这样案子结束了,倔头也想把杨书太送到监狱,但考虑到自己闺女的名誉,遇到的还是这样一个烂人,于是便采取了私了的方式。

倔头一走,杨书太立马身体就散架了,打得遍体鳞伤不说,还把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攒的三百块给拿走了,他忍不住唉声叹气。

反过来一想,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。老天爷就是不公平,为什么要这样待我?我杨书太也是一个男人,为什么就不能有个女人?更何况二妮整天吃自己不掏钱的欢喜,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吗?

就在杨书太为自己鸣不平的时候,这条新闻已经在全村四处传扬了开去,杨书太本身就是一块笑料,现在更是大家眼中的笑料了。

门口一个痞子张,见了杨书太就问:“吃了欢喜,欢喜吗?”杨书太一声不吭,痞子张学着女人声音说,“我也想吃点欢喜。”大家一阵哄笑。

第二年选举村长,由于村民对推举出来的候选人不满意,于是杨书太便莫名其妙地成了出气筒。也不知道是谁组织的,乡里来的干部,不断地唱着票,一声声“杨书太”,眼看着一个“正”字后面,不断出现一个个“正”字。当选的村长不知道得了多少票,但大家都清晰地记得,杨书太很意外地获得了七十七票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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